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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日记节选

2016-12-16 10:21:57

20161120   星期日   

天气渐渐冷了,中午的阳光依旧刺眼,只是刺眼的时间越来越短,阳光的力度越来越弱,早晚温差很大,估计今天能相差十四五度,看来冬天快来了。怕热的埃及人也很怕冷,傍晚我外出回来路过四街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光脚穿着拖鞋,身上已经穿着棉袄了,不管我觉得这个装扮多么奇怪,在埃及却是司空见惯。街口装潢一新的叙利亚餐厅依旧生意红火,对面的茶馆照例坐了不少男人,像往常一样喝着红茶、抽着水烟、看着大屏幕电视,消磨着时日。



 
 晚上九点多收到二年级女生A发来的微信,先用汉语打了招呼,后面就是一连串的英文,看来还不能用汉语表达相对复杂的事情。我大体看明白是跟我请假,明天不能来上课,可能这几周她都不能来上课了,因为她的牙齿很疼,不知出了什么毛病,疼得说不出话、吃不下饭,要回老家苏伊士去看病,病好之前都不能来上课了,请我原谅。我立刻回了短信,让她及时回去看病,如果可能就在家自学我的一部分课,并希望她早日病愈回到教室学习。她没有回信。

我回完短信,不禁担心:不知看病要多少钱,就算是在公立医院也要钱吧,谁给她钱看病呢?医院能看好她的病吗?她何时能来上课呢?一年前我刚来伊斯梅利亚时,A是中文系一年级新生,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显然是基督徒(埃及的基督徒大约占总人口数的10%,不裹头巾;其余都是伊斯兰教信徒,裹头巾,有的还蒙面),棕色皮肤,大眼睛、长睫毛,个子不高,臀部较大,是这里女性常见的身材。我正好担任他们班的“汉字写作”课,其实就是认汉字、写汉字。他们对我这个新来的中国老师充满好奇,纷纷与我合影,A则在一个周末邀请我和另一位同事去苏伊士玩,因为她是苏伊士人,平时住在基督教教会办的宿舍里,周末回家。这里的女学生不允许住在学校宿舍,再远都要当天回去,她还比较幸运,能住在大学附近的教会宿舍里免去日日奔波之苦。

苏伊士是苏伊士运河的终点,在运河的最南端,北端起点是塞得港,中间是伊斯梅利亚,三座城市号称“运河三姐妹”,苏伊士运河在苏伊士湾汇入红海,我也想去看看这个运河与红海的交汇处。于是我们约好我和同事到了车站后给她打电话,她来接我们。记得去年她很周到地领我们到处去看,还请高年级学汉语的老乡和她的表姐来陪我们,热心地介绍,我们先后参观了苏市一个最大的和一个最古老的教堂,还和慈善的老神父合了影,那天正好是周五,许多家庭都是全家一起来教堂做礼拜,人声鼎沸,礼拜结束后孩子们四处奔跑、欢声笑语、不时从我们身边来回跑过打量我们。




我们边走边聊,方得知她的亲身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现在的是继母,已经跟她的爸爸又生了三个孩子,她回苏市一般住在表姐家。我们在那个最大的教堂遇到了她的继母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来做礼拜,继母是一个很胖的中年女人,看不出对A特别好或特别不好,但她的弟弟妹妹跟她很好,又是拥抱又是亲吻,还一直跟着我们,直到被A“撵走”。中午的时候她请我们来到一个路边的小店准备吃午饭,告诉我们她的父亲和她父亲的朋友会来陪我们。后来见到了她的父亲,像许多中年埃及男人一样脸上刻着岁月的艰辛,微胖的身材,中等个头,微黑的脸庞无法看清楚长相,看清了也不易记住,他不会英语,只会阿语,显然没有受过太多良好的教育。埃及两极分化严重,贫富差距极大,看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能否说英语就基本能判断属于什么阶层。A的继母不上班,可以想像这位父亲要靠自己微薄的收入养活六口人是多么的不易,额头上已满是深深的皱纹,我们因语言不通只好彼此微笑,A为我们传达了彼此的问候。


   
午餐是极其简单和传统的埃及简餐——一份kushli和一罐饮料,大约15埃磅,折合人民币不超过10元钱吧,可见他家的经济状况了,但已是一份浓浓的心意,再后来才明白叫朋友来作陪是因为朋友有汽车,可以带我们两位中国老师更体面和方便地参观伊市。于是我们去了运河的尾巴,有士兵站岗,不可靠近,还有铁丝网,但能看到河面非常宽阔,与辽阔的红海汇合,河水已是大海的深蓝色,运河上空还有飞机不时地巡逻。A的父亲为我们拍照留念,不料刚拍了两张,便被士兵叫过去好像要没收手机,我们远远地看到他向士兵满脸堆笑、寒暄套近乎,又交涉了一番,方才把手机拿了回来,里面的照片已被删掉,原来这里不允许拍照,我们不知内情,很生歉意, A让我们不必介意。我们返回车里继续行驶,A和她的表姐不停地翻译他父亲的沿途介绍,接着来到苏伊士博物馆,恰巧那天是周五不开门,只见A的父亲与警卫又是递烟又是拍肩,看来原本熟识,大概希望能通融一下,但终究还是没能进去,我们忙说没关系。接着又来到一个海边的俱乐部,透过大门能看到里面一艘艘白色的游艇,结果又不让我们进去,因为只对会员而且是埃及人开放。A的父亲和朋友接连去了好几个俱乐部,我们都没能进去,因为我没带护照,我们跟A说不用费心了,下次再去也没关系,可她的父亲执着地寻找着、与不同俱乐部的门卫交涉着,终于想办法让我们进了一家。埃及但凡风景稍好的地方就会被人圈起来设作俱乐部,人们需买票才能进去,票价不等,里面一般环境优美、干净整洁。把我们安顿好后,她的父亲和朋友便离开了,因为她父亲还要去工作。我们一直流连到日落,又去咖啡馆坐了坐,我和同事坚持付了账才离开。想来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短短的一天,让我看到A的懂事能干、周到热情,看到A的父亲对A的疼爱和他自己执着的性格以及自我练就的生存能力,也看到埃及普通家庭的生活状态,然而就是这样一种简单的生活也不能持续,今年5月考试季的第一天,A的父亲突然脑溢血去世,我从同事的朋友圈看到了这条消息,非常震惊,但据说这在埃及也很常见,我不少学生的父母已经离世,后我们终因文化差异无法也无力对A伸手相助,6月初我回国前再没见到她。



   
9月中旬,我休假回来。我想开学后见到她一定要单独与她聊聊,没想到开学好几周都未能见到她的身影,我问同学,同学们说也很久没有看到她了,终于有一天她来上我的课,我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问候了她的近况,她先说一切都好,但很快眼睛就红了,我伸手握了握她的胳膊,希望她坚强,她会意地点点头。连上了几次课,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笑着向我提问,看来生活还能继续、学业也能继续,因为她是这个班上为数不多的在极短的时间里汉语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不料今晚又收到她这样的短信,我的抽屉里还放着从国内给她带来的精美的日记本,我的书桌上也还放着她送给我的英阿版的《圣经》,我的耳畔还回想着她在唱歌比赛中演唱的《甜蜜蜜》,我希望她能早日回到我的课堂里!



来源: “ 微雨拂葭”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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